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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体验:殡仪馆、ICU...抑郁研究员团建实录

所长任有病 抑郁研究所 2020-08-30

很多想自杀的人都对死亡有着甜蜜的憧憬幻想,把死亡当做一切问题的终极解决方案,把死亡当做温馨的怀抱。死亡像最充满诱惑的旗帜,他们以自残、自虐、服药种种方法试图接近死亡。


在抑郁研究所病友群里,有的人走进了这个答案,有的人还在想象,或者已经站到了死亡边缘。抑郁研究员们在一年多的自杀干预工作中,一次又一次地劝大家“活下来”。


然而,死亡依然在每个平凡的日子里持续发生。


2020年抑郁研究所第一次团建,我们决定揭开死亡的真相,为病友去亲身探寻和体验死亡。


 丨抑郁症病友群里,从来都逃不开死亡这个话题


我生命中的一部分,

已经离我而去了


宠物殡仪馆,北京北苑。


在抑郁研究所的病友群里,很多病友已经把饲养的宠物当成了自己的孩子,自己的生命仿佛已经和它连结为一体。


 宠物殡仪馆内骨灰罐陈列墙


馆内有一面墙,专门摆放各种形状和颜色的骨灰罐可供选择,甚至还有西式和中式不同风俗的葬礼可选,十分“宠性化”。


在现场我们正巧看到一对情侣正在仔细地为爱宠挑选最后的安置之地,女孩轻声的对男友说:“它走了,我的半条命也没了,剩下半条就交给你了”。


 馆内提供西式和中式葬礼可选


我们和一位前去置办葬礼的顾客交流了一下,他告诉我们:自己的小猫快不行的时候,他打了不下20家宠物医院的电话,从治疗到稍有好转,在氧气舱前守了三天三夜。


最后医生说尽力了,小猫现在很痛苦,每一分时间的流逝都是对它的消耗。看着它在氧舱里越来越小的呼吸幅度,清晨六点他签下了安乐死协议。那一刻,他感觉自己也被撕扯的血肉模糊。


殡仪馆外一处宠物墓地


无论老人还是儿童,
都天生抗拒死亡


协和医院,取药大厅。


在取药窗口,我看到一位满头银发的老者,我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甚至能听到他喉咙里发出的痛苦呻吟。能感觉到,虽然病重,但他求生的欲望的非常强烈,很努力地和女儿在交流自己的药物治疗清单。


取药大厅,一位老者和女儿研究自己的药单


在大厅的东南角的自助挂号机前,有来京治病的一家三口,小女孩患了某种罕见病,父母在自助挂号机上操作的时候,她一直很仔细的观察学习着,好像已经知道,自己的生命和这台机器有着莫大的关系。


自助挂号机,认真观察自己信息的小女孩

 

无论老人还是儿童,在死亡面前,都有着天性一般的抗拒,这是本能使然,与年龄无关。


手术室门口的走廊,

见证了最多对死亡的无力感


协和医院,内科手术室等候区。


内科手术室门口的走廊里,贴了一张“家属等候区”的标志,隔壁推开门就是默默等待的家属们,也许家乡不同,病症不同,但他们脸上的表情几乎一样——焦急,带点恐慌。


因为谁都不知道,医生掀开帘子,带出来的会是什么消息。

 

内科手术室外,家属等候区走廊

  

有一种关怀,

是两层加厚的钢化玻璃


协和医院,二楼门诊走廊。


协和医院有个设计细节,但凡是二楼以上的楼层,在走廊里都加装了很厚的双层钢化玻璃,有人说是为了防止有病人想不开一跃而下。


加装了钢化玻璃后,从客观条件上限制了病人自杀的行为,也算是一种极致的危机干预吧,希望挺不过去的人站到边缘的时候,能想到医院的工作人员,在用这种方式,24X7 地,拉你一把。


二楼走廊,防止跳楼的钢化玻璃

 

药已经很苦了,

我想吃点甜的


协和医院,封闭病房电梯厅。


我们至少了看见过5次外卖小哥拎着各式各样的食物送进病房,难道住院期间不是应该食用医生出具的营养配餐吗?


外卖在常规意义上说,还是不太健康的代名词。是患者对死亡威胁不够重视吗?明明已经住院了,还要挑战麻辣烫的蹂躏?


一位病友不好意思地舔了舔嘴唇:“药已经很苦了,我想吃点甜的”。


二楼电梯厅,刚送完麻辣烫的外卖小哥


开放式病房的生命倒计时

协和医院,三楼开放式病房区域。

三楼的开放式病房区域,是众生相的集散地。能听见争吵和哀嚎,也能目睹陪伴和忠贞。就在我们走到尽头的时候,抬头的LED时间滚屏,有那么一刹那间,我恍惚间觉得就像生命倒计时一样,它时刻提醒着我,我的生命只剩下了十六个小时零八分。


荒谬的想法,让我对死亡更加畏惧,因为恍惚结束后,我根本不知道,如果生命真的只剩下十六个小时,我该做什么?我能做什么?


三楼开放式病房区域,时间LED灯


最决绝的离去,

最恐惧的通知


协和医院,急诊楼抢救室。


急诊楼的抢救室,毫无疑问是整间医院里最撕心裂肺的地方。医生刚下手术台,拿着报告问护士:“病人家属呢,赶紧通知他来签字”,说完医生又要反身进入抢救室,但他停顿了一下,回头拿下口罩补了一句:“让家属要有必要的心理准备”。

丨抢救室外,医生告知病人家属“要有心理准备”

 

他们已经见过了太多的生离死别,从护士的眼神里看不出我们想象中的悲悯和同情。


一位医护人员曾说过:自己的临床经验越多,越看人越感觉看的不是人,而是器官、组织的集合,只想看看哪里有问题,哪里可以治好,而看不见作为整体而存在的个人,人只是医学上的概念。

 

 

别死,

生命里还有未曾发掘的彩蛋


协和医院,地下室。


在医院的地下室入口,张贴了一张“普通地下室”的金属铭牌,“中央国家机关人防办公室”很庄严肃穆。我怀疑:是不是还有特殊地下室?


就像我们的生命里,有很多事情和地点,是一目了然可感知的,也有未知的彩蛋等待我们发掘


答应我,一定要活到好事发生的那一天,解锁生命中的彩蛋。


地下室金属铭牌

 

死亡的集中营里,

一直关押着生的希望 

柬埔寨,金边,万人坑。


上个世纪70年代后期,当时统治柬埔寨的红色高棉政权,在国内屠杀了300多万人。其中大部分遇难者都受过良好教育,该事件被列为二战后世界最骇人听闻的屠杀事件。


金边万人坑:头骨橱窗二层


一位抑郁研究员专门去柬埔寨的金边近距离探访“万人坑”。“亲眼看到这么多遗骸,战栗到说不出话。本来曾是教书育人的地方,但却可以任意转换成随时发生虐待和死亡的集中营”。


生命无常,当死亡来临之时,我只能和千万个头颅标本一样,成为「过去时」的一部分。

 

金边万人坑:头骨橱窗

 

对抑郁症患者来说,周围的冷漠和责备如同铸造了一堵关押Ta们的高墙,把快乐的感受阻隔在外,在抑郁症集中营中大肆上演一场青天白日下的舆论屠杀。

 

那片锋利的铁丝网,就是以全世界为容器,污名和解构作刀,无形的禁锢就像一座没有大门的集中营,让病友丧失掉了逃脱的出口。

“抑郁就像一座牢笼,我以为死亡才是越狱的唯一方式”。
 

柬埔寨金边集中营旧址


被所爱的人记住,

是我活过的最好证明


韩国电视台做过一个节目,邀请一对夫妻做模拟死亡。工作人员让男士穿上寿衣、躺入棺材,回忆一生。他想了想,发现对自己而言,最重要的人,居然近在咫尺。但他一直把妻子的付出当成理所当然,从未亲自开口说过一句“谢谢”。平时对他整天抱怨的妻子,如今站在棺材旁边,偷偷抹掉眼里的泪水。


那一刻他突然明白,还有太多美好,需要自己拥抱。

 ‍


有种说法是人这辈子一共会经历三次死亡:

第一次是心脏的跳动停止,那么从生物角度上死亡;

第二次是在葬礼上,认识你的人都来祭奠,之后社会角度上死亡;

第三次是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把你遗忘,那你就真的死了。


原来被所爱的人记住,才是你活过的最好证明。

《寻梦环游记》 

 

只要你活着,

就已经战胜了那些死掉的人


昨日已逝,明日未至,我就只有一天,今天,我要开心的过好这一天。

北京协和医院,救室走廊宣传图


虽然我们都没死过,但执笔至此,抑郁研究员们想对大家说:
我们能替你去体验,但不能替你决定生死,只希望给你一扇窗,让你能够获得看待死亡的新视角,从旁观者的亲历视角,触碰“死亡”的面貌。

一个人的生命是应该这样度过的: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耻。这样在临死的时候,他才能够说:“我的生命和全部的经历都献给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自己的活着而奋斗。

当心脏骤停,呼吸停止的时候,希望我们当时的想法能够是“不后悔”,“不留憾”,而不是“解脱了”。因为抑郁不会杀死我们,只有自己才会。


死亡这件事,越早开始谈论它,越好。

但我也希望它越晚来临,越好。


我从未有一天,像这样爱惜生命;

我从未有一天,像这样尊重死亡。


我是这样的平凡,我所经历的一切都不过是: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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